第9章
1957年反右以后,我就到了最基层的铁路工程队劳动改造,因系流动单位,二十年来,倒也把祖国偏远地区走了个遍,增加不少感性知识。记得七十年代中期,进入湘黔交界处的丘陵地区,曾经到过类似桃花源那样极优美,然而也极封闭的苗族聚居地,那里的民风民俗,颇令我眼界大开。
一般情况下,修铁路之前,先得修进去一条公路。这样,我们打前站的工程队到达施工点后,总得依靠当地政府,帮我们借老百姓的房子暂住。我很乐意这样的安排,因为那里的大多数居民,不但连县城都未去过,卡车都不知为何物?很少有机会与外界接触,更不了解轰轰烈烈的“文化大革命”是怎么一回事。
这样也好,不像太政治化了的工人,对我这样一名“摘帽右派”,牛鬼蛇神,总斜着眼打量我,不是公然地歧视,就是见了我像碰鬼一样,躲都来不及。我愿意住在老乡家,因为他们通常心地都很善良,尤其少数民族老乡,更毫无芥蒂地相信所有踏进他家门槛的客人。
房东姓龙,苗族,跑过马帮,老了,在家享福了。他所谓的福,也很简单,中国人是极容易满足的,有旱烟可抽,有酽茶可喝,便其乐融融了。当地人的风俗,把每月逢五的赶场,看得很重,那仿佛是一场嘉年华的狂欢会。龙老汉不去,因为他是见过世面的人;我也不去,因为我是被监管的分子。于是,坐在火塘旁边,听他讲年轻时的冒险经历,和他们这个民族的神话故事。